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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又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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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貴妃還記得那日,她捧了一碗親手做的蓮子羹,入禦書房伺候。

她欲給皇帝陛下一個驚喜,便未讓人通傳,悄聲近前,見皇帝陛下正當在凝目觀賞桌案上的畫,入迷得很。她好奇地瞥了一眼,見畫上女子容貌和自己有幾分相似,可卻比自己的容貌精致艷美許多。

紅衣盛裝,當真是淺笑芳華,麗勝牡丹。

“陛下。”她輕喚一聲,皇帝聞知,忙將桌案上的畫卷裹起來,神色難得慌張,好似有天大的秘密被人知曉了。

不過半晌,皇帝神色重歸鎮定,看向貴妃,冷然問道:“你方才可曾見到了什麽?”

蕭貴妃是個聰明人,垂首道:“臣妾什麽都未瞧見。”

隨後,皇帝陛下便喚來了劉福安,讓他領著殿外值守的幾個內侍自個兒去領罰。

緣由是,貴妃進來,竟不通傳。

皇帝陛下那日的反常讓蕭貴妃很是疑惑,但很快,此事便被其淡忘了。至於那畫上佳人,她也並不以為意,心想,畫中人比現世中人美,本就是常事。那幅畫興許只是皇帝陛下興起之時,將自己美飾一番後的產物。

時隔多日,畫上女子的容貌,蕭貴妃仍記得極為清楚,那般美貌的女子讓人一見便很難忘卻。

但她不信,這世上真有畫中那般美艷的女子。

直至今日,她見到了盛姮,舊事全然湧上腦海中,隨之而來的是莫名的憂心,但她很快便斬斷了思緒,挺胸朝前,入坐主位。盛姮也早早移開目光,垂首瞧地。

蕭貴妃容貌神似她,但並不如她。

盛姮得出此點後,心下卻無半分欣喜。

同時,她也想通了些事,蕭展那日出手相救,許是見自己生得同他妹妹有幾分相似,故而生了憐惜之情。那日她為救盛瀾,莽撞闖入,失禮潑茶,蕭展卻未多加責怪,大約也是因這個緣由。

在殿內品完菊花酒,一番閑話家常後,蕭貴妃便攜場中諸位,前去禦花園,觀賞秋菊。皇家種的花,自是上上之品,黃白萬齡菊、淺粉桃仙菊、圓綻金玲菊、若雪喜容菊,盡在其間,品種繁多,列行有變,直看得人目不暇接,嘖嘖稱奇。

貴妃為這賞菊宴,還專程叫人堆了一個九花塔,九種珍貴菊花,顏色爛漫,百盆相積,堆結成廈,環繞不留間,遠遠望去就跟一座五彩小山,極是好看,悅人心魂。

諸女見後,讚嘆不已,將蕭貴妃這位女主人奉承得極為歡喜。

盛姮自幼便不愛花,可瞧見今日之景,心下也不禁起了佩服之意,她佩服的自然不是蕭貴妃。

這宴雖是她辦的,但擺放打理這些菊花的自然是大楚後宮裏的內侍宮女們。

大國氣象果不一般,財力人力,缺一不可。與之相比,盛姮那宮中之景,說委婉些,叫寒酸簡樸,說難聽些,便是蠻夷之地了。

待主客同賞得差不離後,蕭貴妃便恩賜來客們在禦花園內四處走看,觀賞旁的景致。得此恩賜,妃嬪貴婦閨秀們便各尋熟人,相約同行,游玩指點,低言淺笑,蕭貴妃旁更是擁滿了來客。

試問誰不想討好這位聖寵正眷的貴妃娘娘?就連爵爺見了貴妃,都要奴顏屈膝地哄著。

盛姮一個異國女子,哪來相熟之人,落單是情理之中的事。這也正好遂了她的意,若她真被人纏上了,反倒有些難辦了。

既然她今日得幸入宮,那這宮便不能白入。

這幾日,她每每同容修相談,都有所獲,從那張極易漏風的嘴巴裏,旁敲側擊出了皇帝陛下許多人所不知的私密事兒。

好比皇帝陛下閑暇時,愛寫詩對弈,消磨時光。午後若政務不忙,皇帝陛下便愛傳召外臣入宮,同他對弈幾局。倘若趕上天光正好,皇帝陛下便會在禦花園西南角落的知秋亭內,享清風,品茗茶,博弈子。

盛姮望天,只見朗日未被秋雲蓋,是個好天光,她心中更添期望,便獨身往西南角走。

一路秋花玉樹、雅亭池碧,都亂不了她的眼。

她一心所向,唯知秋亭爾。

不多時,快至禦花園盡頭,果見有黃琉璃瓦下掛一匾額,上書金色三字“知秋亭”,亭中真有一人,正背對盛姮坐著。

亭內亭外,皆無宮人侍奉,但盛姮不是傻子,又怎會猜不到亭中人的身份?

試問還有哪個男子敢閑適地坐在禦園小亭裏?

至於為何周遭無宮人,想來是皇帝陛下嫌閑人繁雜,擾了心緒,故而便遣退了。

盛姮心頭大喜,她本欲撞撞運氣,並未報太大期望,不料亡夫庇佑,還真叫她有幸得見龍顏。她略理雲鬢,面上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,輕吸一口氣,鼓足膽子,蓮步慢移,朝亭中走去。

在入宮的轎上,盛姮便做過計較,倘若真叫她得遇天子,該如何以對。她想過在賞菊宴上,逢天子駕臨,也曾想過,如今這景,在知秋亭中假作與天子偶遇,只是不曾想,此刻天子身邊無侍奉攔阻的人。

此乃天賜良機,如此這般,盛姮心頭便有了個更妙的主意。

盛姮是當過君王的人,知曉這高處不勝寒的滋味,身邊的人待她大都是敬之、畏之,礙於君王身份,她極少能尋到交心的人。

皇帝陛下握著的疆域比她廣,手下的臣民比她多,這孤寂之感,自然也比她更盛。

處在高位的人寂寞久了,便會想找個不畏其權勢,能同他悠然對坐,不卑不亢,說些真話的人。

而如今,盛姮便欲成為這樣一位女子,走入皇帝陛下的心間。

她要先假作不知皇帝陛下的身份,把他當做尋常臣子、皇親國戚,亦或只是個小小的宮中侍衛。皇帝陛下身邊滿是敬他、畏他的人,忽然來了個不知其身份的美貌女子,必然會感新奇萬分。

主意打定,盛姮已至男子身旁,待她瞧清男子的臉時,方才腦子裏的一切宛如雲散,沒了蹤跡,不禁有些失望。

半晌後,她掩去了面上的失落之色,瞧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,道:“蕭將軍。”

蕭展今日仍舊是一身玄衣常服,光錦華緞,銀紋繡鷹,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枚黑子,斟酌玩弄,聞聲擡首,鳳目犀利,含著冷意,好似在責怪盛姮的闖入,壞了他破局的思緒。

那日,他只說了名,但今日,盛姮便叫出了蕭展的官位。

“看來夫人已將我的底細摸清了。”他淡淡道。

盛姮微笑道:“若不摸清將軍的底細,日後又怎好登門拜訪,以謝將軍那日出手將我從荒郊野外撿回了府上?”

蕭展擡手,邀盛姮落座,接著便繼續低頭看棋局,盛姮卻之不恭,笑著坐下。

她未見到皇帝陛下,本是大失所望,但念及這位貌似亡夫的蕭大將軍是皇帝陛下看重的臣子,自然也要以禮相待。

盛姮知曉,這蕭展和容修一般,時常入宮伴駕。她又看了眼面前玉石棋盤上的殘局,便更為篤定心中猜測,自作聰明道:“看來蕭將軍方才正當在同皇帝陛下對弈,奈何陛下政務纏身,故而先行一步,留將軍在此靜候聖駕歸來。”

蕭展聞後心頭哂笑。

三年過去了,盛姮這自作聰明的老毛病還是未改掉。

盛姮一個丟了王位的人,定然稱不上是個明君,但也絕非蠢鈍之輩。

反之,盛姮的心思有時很是縝密,只可惜,她生性多疑,常愛自作聰明,一件簡單的事,總要往覆雜處想,猜忌過多,到了最後,便弄巧成拙,下場淒涼。

盛姮坐下,一時無話,便仔細往棋盤上看,只見盤上黑白廝殺極為慘烈,各不相讓,早陷僵局,勝負委實難測。

月上國不興下棋,盛姮的棋還是許澈教的。盛姮學棋之時,心思並不在棋盤上,而在教棋之人身上,學棋是假,想借機同夫君打情罵俏是真。

有時,許澈見愛妻落子如此不走心,便會拿棋子,輕敲她的腦袋。

一被敲腦袋,盛姮才會收了齷齪心思,不再黏著許澈,認真落子。

教棋之人,早已不在,所幸淺薄的棋藝尚存。

看了一會兒,盛姮問道:“不知執黑子的是將軍,還是皇帝陛下?”

問罷,盛姮擡眼,才發現蕭展手持黑子,頓覺有些尷尬。

方才那個問題委實太蠢了。

她想說些什麽,挽回臉面,對面的蕭展卻先發聲了。

“聽聞夫人近來同鹿國公來往密切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許澈:蠢(敲腦袋)

盛姮: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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